“今日就別回瀛陽宮了，嫂嫂這婷韞殿唯獨不缺天界美男圖冊，你就待在此處慢慢看，看上哪個，嫂嫂給你牽線，管教你早早嫁人。”

似乎看看也不是不可以，我沒有拒絕，果斷頷首表示同意。當年可是對這些異常感興趣，不過可參考的東西太少了，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我同嫂嫂可真是意趣相投，而嫂嫂也喜歡這些她留得東西自然是比我之前看過的多得多。

“南斐，通知瀛陽宮，今日滄笙就留在婷韞殿了！”一聲吩咐後，穹蘿拉上我的手，入了偏殿書房。

書房內，毫無拘束，同嫂嫂遨於書海，這裏仙子的信息皆陳述得十分全面，涉及之廣，令人嘆為觀止，不論男女皆如星海一般湧入書房。

翻到沅圻那頁，我停頓了許久。正要翻走，穹蘿阻止，施法將沅圻的信息映射在墻上，嘆氣道：“這孩子都這麽大歲數了，連個知心人都沒有……真是愁人！”

“我也曾問過他，他什麽也不說，我都懷疑他心裏有人了。照理來說，他那條件是個姑娘都會答應，到如今還是個光棍我真是想不通！”

“滄笙，趁現在我們也幫他找個，我這裏所有女仙都在裏面，不愁找不到！”

“到時候你倆一起辦，你覺得如何？”

我同嫂嫂趴在地上，見我沒反應便用胳膊肘碰了碰，反應過來道：“我還不急……”

“你還不急？”

“你不急，我急！你就先看這些了解了解，挑幾個長得能入你心的，我幫你將他們都約出來，你一個個看，看哪個合眼緣，處處看……說不定就成了呢！”

對於嫂嫂的熱心，我知曉自己是拒絕不成，便隨意在千萬的男仙裏挑了幾個符合戲本男主的長相的仙子。

“這個濃眉俊眼，品貌不凡，是個好苗子，滄笙，你這眼光可真毒啊！”

“這個也不錯，這個長得英氣！”

我：“……”

“嫂嫂，如今我是魔身，是不可以同仙在一起的……”

不敢辜負她一番好心，我還是將自己全盤托出，穹蘿眸中皆是惻隱，伸手反覆摩挲我的臉頰，“怎麽會這樣呢？怪不得今日看到你這麽多不對勁，我都要要忘了，你並非是……你是逅夢的孩子。”

“你都知道了？”

關於她的問題，我輕點頭，“我如今住在魔界，我繼承了阿爹的魔位！”說罷，擡手將額間的魔印顯現出來，入天界時，專門用術法暫時令它消失，如今它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了。

“滄笙，你實話告訴我，這裏面是不是有你喜歡的？”

“你這幾萬年都在天界，認識的也全是些仙人，你是不是怕你阿爹阿娘的天罰再次出現？”

她是何等的敏銳，這點我是自愧不如。穹蘿的這些話都戳進我的心裏，這些都是我心底的問題。

庭院外桂花飄香，綠意盎然，悠悠清流空曠澄澈，細碎的微風刮起衣角，餘暉灑在臉上，穹蘿的側臉被勾勒得淋漓盡致，似乎一切她都看得很透徹，同我一起望著不遠處的桂花樹。

“滄笙，你知道我為什麽沒有理過外面那家夥嗎？”

“因為這是我的選擇，別人無法替我做決定。我想理他是我的事，別人無法插手。”

“若是喜歡就要爭取，別犯傻，就算仙魔有別那又如何？”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見兄長？”

這個問題穹蘿沒有立即回答，呆了許久後，吞吞吐吐道：“你先別……別轉移話題，你的那位還沒有告訴我呢？”

“那人你認識……”

穹蘿微微蹙眉，似是想不出來，問道：“很熟嗎？”

“熟！”

“我熟識的人……不會是郗卣吧？”

郗卣？我最為驚心的一次結果卻是以喜劇結尾，穹蘿見我面露尷尬，拉上我的手，勸慰道：“沒關系，喜歡郗卣也不是什麽羞於開口的事。”

“郗卣他雖花心還比你大那麽多，但是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會幫你撮合的。”

導致話題越走越偏，想插一嘴都插不進，風向全部都倒向穹蘿，她最後都開始計量要幾個孩子……

“看我一激動想得就頗為深遠了些，你啊，將他娶回去當魔夫我都雙手讚成！”

出婷韞殿後，碰到穹蘿口中的“那位”，兄長將我攔下，餘光瞥了瞥裏面，試探道：“你嫂嫂在裏面有沒有消瘦？她還好吧？”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束手無策的兄長，他對一切都勝券在握，打量的精確無誤，唯獨對嫂嫂的心思一無所知。這應該是他首次感到無措，僅對穹蘿。

“沒有，她過得挺好的。我們徹夜促膝而談，她還給我看了許多天界的美男，甚是有精神氣。”

“兄長為何不進去看看？”

“是怕嫂嫂趕你走？”

我憋著笑，點點頭道：“也是，可不就在那擺著呢！”

“滄笙……你這一回來就取笑兄長，沒大沒小！”

他這一教訓，讓我沒有覺得嚴厲只覺得更容易發笑，“嫂嫂她一直在等你，快去吧！”

“爭取早日同她冰釋前嫌，如今你也不是天帝，嫂嫂她也不是天後，你們兩個日後做個散仙夫妻也不錯。”

理解我的意思後，灼灃眼神示意我幹得不錯，其實我也沒有幫上什麽幫，只是聽穹蘿的意思是已經釋然了，若是借此能夠令兩人和好也算不負來此一趟。

待在瀛陽宮裏不過兩日，便聽說穹蘿從婷韞殿裏出來了。穹蘿準備同灼灃一起去龍宮，上半生她待在天界，下半生她想帶灼灃一起去她所出生生長的地方過玩下半生。

走前唯有兩件事不放心，一就是沅圻的婚事，二便是我同郗卣之間的還未捅破的“感情”。

心願未了，穹蘿自是不甘心，就這樣我同黑崽見到了萬年來的第一面。

於瀛陽宮的大殿遠處他緩緩而入，黑色的毛裘披風同他氣宇軒昂的模樣相得益彰，英挺的身姿帶著一絲如玉的氣質，他倒是沒有怎麽變，還是那般清雋爾雅，舉手投足間若隱若現的的貴族氣息。

析影在我身後，明顯是認出了黑崽走到身邊，而我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他才有些不情願地退下。

“滄笙，我意思是讓你替我看著沅圻相親！我相信你的眼光，我就同你兄長回龍宮了，若是定了婚期通知我們一聲，我們定會趕到。”

“還有你同郗卣的事情你也不必苦惱，我都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了沅圻，他會幫你的。”

整個人瞬間裂開，雖然這只是最後關頭叮囑的悄悄話，但是這當頭一棒真的讓我猝不及防。

縱觀那尷尬的場面，我不時將眸光落在黑崽的臉上，不知是否是萬年未見，只覺得黑崽的氣場更顯淩厲，導致我在他身邊有些施不開手腳，析影事後說我絲毫不輸他的氣場，可我那時早已洩了氣，只要他盯著我我便會移開目光，拿起桌面前的茶杯抑或是應付穹蘿一兩句。整個過程，沒有多年再見的心酸重逢，而是四處彌漫著無地自容。

“小姑姑！”

一聲稱呼將我拉回現實，回首一眼萬年，還是那個穩重的黑崽，他慢慢靠近，我不自覺地上前，嗅到他身上的香早已更換為沈水香，心中自是落寞，最終停在他面前，淡淡開口：“還有何事？”

“我獨獨對你沒有絲毫印象，我們之前就沒有見過嗎？”

我低下頭，思忖許久，暗暗道：“我們很少交集，你對沒印象也是自然而然的。”

“以後就熟了。”說罷，我擡頭沖他一笑，竟不知這抹笑是苦笑還是由內而外真摯的笑，之後泫著淚紅著眼不敢看他，只能低下眸借由有事丟盔棄甲，析影追著我到瀛陽宮花園，追問道：“他竟然敢忘了你，我幫你教訓他，讓他今日長長記性！”說完，便將手裏的武器亮出，我連忙阻止道：“不是他要忘了我，是我！是我親手抹去他的記憶……析影，別沖動，這樣對你沒有什麽好處！”

“你……真傻！我當時就應該將你奪走！”

“析影，我當時就是奔著他而來……”

“你真是連一點讓我插進去的機會都不留……狠心！”

“原來這萬年來你一直都知道他在天界。”

析影連連抱怨，讓我也忍不住心疼他。當年我拒絕了他，他一直未能忘記，這些年他知道我心裏有人，所以一直在默默守著我。

“他如今都忘了你，不如你幹脆也忘了他，總比一個人受這苦好！”

“滄笙，你看我如何？我在你身邊待了這麽些年，相信你是能感受得到的我對你的心意的……”

析影萬年前歃血盟誓，定下永生為坐騎的誓言。焚月告誡我：“赤鹮一族若是妖性崛起，殺起人來連自己的同類都不放過，你確定要他？”

“魔主大人，本王可是提前警告過你的，後果你自行負責！”

析影被我護在身後，我上前凝視焚月，看著他眼裏的陌生感，“不必費心，我只希望妖王能夠管好自己，畢竟底下的人皆虎視眈眈，還有，眼下的黑眼圈需要好好解決了。”

我對他的話並未註意，在回魔界的途中，析影向我坦白自己身上的秘密，赤鹮鳥前期是食素成年後便會食葷，每月十六便會發狂，只有嗜血才可恢覆神智。

“這又什麽？每月十六號的時候我就帶你去凡世打獵，我負責抓野雞，你就負責吃就行了，而且我擎宮裏雞鴨魚肉少不了你，你不必擔心！”

似乎每月十六日我倆的身份是反過來的卻從未在意過，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析影在這日臉上的笑容都會比平時多些。

魔界事務眾多，魔奏一疊一疊地累在我的書房，他會伴著我不時添茶水，在我睡沈後蓋上毯子。他知曉我的口味，專門在味儲街一處陽光較好的地方種下一棵棗樹，紅棗熟透後，他總會將最紅最大地塞進我嘴裏，卻不求回報。撫姨看到他這般鍥而不舍的，早早便勸我考慮析影，他心悅我，早早就心悅了，可我也早早心悅沅圻了。

對於他的行為我都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我已經提前告知過他，他一直都是知心朋友，再近些便是兄長，沒有男女之情。

看我沒說話，析影自嘲地笑笑，“是我放肆了！”

“其實我一直都沒有死心，還幻想著有一日你可以回頭看到我。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罷了，罷了！守了你萬年，盼了你萬年，你卻始終無法給我回應，我也已經習慣了，可我就是不服，他到底有什麽好？”

“他倒也沒有你好，不過我一眼看去只有他。”

“這就是先來後到，析影，我喜歡你只是知己的喜歡與欣賞，而對於他，僅有戀慕。”

風清揚，海水悠悠，逢君又一春。鎖辭青黛，睫染濕，回眸泫，意不盡……

不久，天界便出現一次聲勢浩大的相親，我作為主角之一，早早便被穹蘿請到離太淵不遠的仙鵲橋上，同婷韞殿看到的還要俊俏三分，氣質上絲毫不輸我所見到的男子……

“少辭上仙乃是泊苜仙尊收的第二個徒弟，瀟灑斐然、溫和瀟灑，簡直就是夢中情郎。滄笙，他來了，你把握好機會，肥水不流外人田！”

為了把好關，青華特意請來蕁榭與紫冉，她倆也算是身經百戰，穹蘿不在就讓她們幾個為我撐場面。蕁榭勸我好生把握少辭，不可為了一片葉子放棄整片森林，我被推到仙鵲橋，橋下碧水滾滾翻騰，少辭踏劍而來，銀冠束發，撲面而來的一股寒氣讓我不禁打了寒顫。

衣著微藍，容顏如玉，眉眼露著稚嫩，少年俠氣集於一身。

眼波如畫，薄唇微抿勾起一絲漣漪的笑，依禮俯身行禮：“滄笙仙子！”

我竟然恍惚了許久，平生見過男子千萬，卻都不如面前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仙人，仿佛萬物都因他失了色，皆為他的陪襯。

“少辭上仙不必行此等大禮，如今我算不上是仙了，我這人沒有那麽多講究，還是喚我滄笙吧！”

“別人來見我都是避之不及，獨獨你見我還帶著笑，這是為何？”我心裏滿是疑惑，想當場問個清楚。

在他人心裏，同我在一起，就意味著要入贅於魔界，自是心底千萬個不願，所以赴仙鵲之親的大多都是敷衍兩句全程面無表情同木頭樁子沒有區別。反倒只有他見我還帶著一抹笑意，心裏還有些悸動，他擡眸同我對視，萬物在那瞬又重新染上鮮活的顏色，仿佛入了畫成為畫中的一部分，嘴角不受控制地翕動，弧度徹底被掰彎。

月色如水，曇花不敗。仙鵲橋的曇花一到夜色便會順勢花開，乘著月色將高潔的態勢展示到底，星辰海水滋滋作響，光芒點點附在碧水之上，這便是銀河。

少辭微微側眸，藍袖輕揮，右手捧著一株嬌嫩的曇花遞給我，“因為喜歡。”

男子淡淡言語卻如破裂的冰擊穿我的心，大為吃驚卻未曾顯露，沈沈道：“你可知喜歡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嗎？”

少辭將曇花強塞進我手裏，片刻的雙手接觸，他的溫熱揮之不散，我的腦袋嗡嗡作響，不知如何面對他。

“不論什麽代價，我都承受！”

“永墜又有何妨？若是不痛快地愛一場豈不是要辜負自己，滄笙，我不想遺憾。”

“少辭仙，我們從未見過，你如何喜歡我的？”

“浮陽仙尊至南天境每每同師尊聊起你的故事，我都會格外地投入，雖未相見卻入真心。”

“就算如今你是魔界中人，我亦不會將心中的情愛泯滅，因為這世間為情不滅才是存在的根本。”

一頓酣暢淋漓的言辭令我一時難以拒絕，不知如何應答，“少辭，我不想騙你，我心裏其實一直留著一個人，他於我，獨一無二。任由來日流年暗淡，鬥轉星移，我都不會情移於他人，而那個人，他不是你。”

對上他落寞的神情，嘴角翕動，“我能鬥膽問問那人是誰嗎？”

“可以，這也沒有什麽可隱瞞的。”

“是沅圻！”

似是一塊石頭落地，一錘定音。這事知曉的人微乎其微。

“師兄？原來你竟然對師兄傾心芳許……師兄他知曉嗎？”

搖頭，淡淡一笑，“只要他在我心裏便好。”

“說起來近日他接觸了那麽多的女仙卻沒有一個稱心的，不如滄笙你去試試？”

我稍稍有些吃驚，“這麽快就將我拱手送人？看來你倒是挺能看得開！”

少辭春風一笑，附上靜謐的流光，夜色流淌得緩慢仿佛要停駐於此，“我支持你追求你喜歡的，但是我不會停止追求我喜歡的。”

“我可以成為你堅實的後背，前提是你愛上我。如今我只是你身後的一抹微影，還未成型卻已經入骨情深。”

“你這人，我身上凈是些缺陷屬實是配不上你的喜歡。我粗魯、無賴還貪吃，你以後定然會自行離去的，還不如就現在死心的好。”

少辭微微搖頭，眸光深沈，向我告辭，踏劍而離。我的目光跟著他的背影，留戀了許久才被蕁榭拉了回來。

“如何？這少辭仙可是一等一的好脾氣，有沒有感覺？”蕁榭詢問道，青華同紫冉都聚精會神等待我的回答。

“是挺有感覺。”

蕁榭眼光一亮，瞥了青華、紫冉一眼，這回定是穩了。

“不過人家覺得我會耽誤他修仙，而我覺得太好看的會影響我以後在魔界的威信，最終落得個貪戀美色的稱呼。”

“怎麽會？少辭可是你在天界的唯一的追捧者，他是絕對不會……該不會是你自己婉拒了他？”

“而且你在外面的名聲已經是那樣了……還是六界公認的戀美色！”

聽著蕁榭的話，青華也附和道：“這少辭挺稱你的，滄笙，要不……你再考慮考慮！”

青華知曉我的心思，卻也勸我，我的心一下墜入谷底，任由這曇花開得再好都沒有梔子在我心裏的地位高。

“宏槊宮裏每日都被前天後派來的那些仙子們占滿了，根本就沒有我的位置。好不容易偷個閑同你們出來陪滄笙相親，沒想到一個都沒有合上心意你們真是難伺候，陛下也是這般，真令人頭大。”

紫冉微微皺眉，表示自己的不滿，我看向她搭上她的肩，“妞兒，我請你喝酒，你大人有大量酒消消氣唄！”

“喝幾罐？”

深知紫冉最喜喝酒，隨手一揮，手裏多了兩罐酒壇，作勢搖了搖，“夠嗎？”

“我們四個人不夠！”

紫冉搖頭，只見我左手一揮，又多了兩壇，一人一壇足矣。

“這下就喝個盡興，我們四個今晚不醉不歸！”

伴著細細流光，晶瑩的酒水順著嘴角留下，月光縈繞在碧水之上，泛著舟游太淵，吟詩作樂。

“君若揚路塵，妾若濁水泥。”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子之湯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無望兮。”

名詞佳句卻未能完全排解我的愁緒，暫置酒觴，手裏不知何時出現了梔子花，清香使我清醒，看著舟上三個醉得不省人事的，拂袖一揮便讓她們離開了此處。

碧水雖有益處但是不能長時間待在此處，小舟之上，赤紗衣角揚起，我輕點小舟，留下一層漣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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